“这段历史永远无法抹杀”（第一现场）
本报记者 孙广勇摄
在菲律宾首都马尼拉滨海的罗哈斯大道旁，车辆川流不息、人来人往，昏暗的落日余晖笼罩在一座遮住双眼的“少女”铜像上，她紧紧地拉着身上的披肩，身体后倾，似乎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保护自己……恐惧的表情令人窒息、令人同情。
这座铜像是菲律宾国内第一座二战中被日军强征的“慰安妇”少女塑像，菲律宾国家历史委员会与马尼拉市政府于2017年12月8日为其揭幕。铜像距离日本驻菲使馆约3公里，少女的双眼被布条遮住，微张的嘴向世人倾诉着无尽的痛苦。
“设立‘慰安妇’铜像符合菲律宾宪法及法律”
1941年12月8日，日军的炸弹投向菲律宾吕宋岛。这一天，成为菲律宾人民近4年苦难生活的起点。
正如铜像基座上铭文所述，这位“少女”代表了许许多多被日本侵略者欺凌虐待的菲律宾女性。据统计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，曾有约1000名菲律宾女性被日军强迫充当随军“慰安妇”。如今，她们中在世的只有约70人。
1993年，菲律宾“慰安妇”受害者罗拉·莎拉写作出版回忆录《命运中的奴隶》，讲述自己14岁被日军强征成为“慰安妇”的悲惨经历，书中写道“有时候一天被强暴12次甚至30次，就像在地狱一样”。但是更多的菲律宾受害者不愿意回忆那段历史、不敢公开“慰安妇”身份。
据菲律宾媒体报道，日本驻菲使馆向菲律宾政府表示，日方对菲方设立“慰安妇”铜像的做法“感到遗憾”。菲律宾两大妇女维权组织“加芙列拉”和“菲律宾妇女联盟”发表联合声明，谴责日本驻菲大使馆针对马尼拉设立“慰安妇”铜像的言行。两大组织表示，菲律宾设立“慰安妇”铜像，是为避免遭受帝国主义侵略的历史重演，是菲律宾的主权行为。
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日前表示，马尼拉市设立“慰安妇”铜像，符合菲律宾宪法及法律，是菲在世“慰安妇”受害者及其亲属的自由表达权。
长期关注菲律宾“慰安妇”受害者、积极为她们争取权益的作家特丽茜塔对记者说：“民间组织在美国、韩国等地设立‘慰安妇’铜像时都遭到日本政府的阻挠，但没有哪个国家会因为日本政府的抗议而拆除。菲律宾也不例外，我们有自己的尊严。”
“那些恐怖经历就像用刀刻在她们心上”
接到记者要求采访的电话，“慰安妇”铜像的设计者霍纳斯·罗塞斯没有丝毫犹豫，马上驾车两个小时从几十公里外的科因塔市来到马尼拉与记者见面。“设计这座铜像就是为了让全世界看到日本军国主义的罪行，看到菲律宾人民遭受的苦难，不忘这段历史”，霍纳斯·罗塞斯说道。
“70多年过去了，菲律宾的‘慰安妇’受害者没有得到公正的待遇，她们中很多人直到去世也没有等到日本政府的道歉。余生中，她们如同被人遮住了双眼，没有光明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。”与记者一起来到铜像旁，霍纳斯·罗塞斯指着铜像被遮住的双眼说。
“她们已经等了太久，如果有一天，日本政府承认罪行，正义得到伸张，我将把遮住‘慰安妇’铜像双眼的布条摘掉。”霍纳斯·罗塞斯说。
对于铜像裙摆上点缀的美丽花朵，霍纳斯·罗塞斯说：“花朵是菲律宾随处可见的蔓藤植物卡蒂娜开出的，它生命力极强，即使你砍断它，仍会长出新的蔓藤。用卡蒂娜要表达的是，无论日本军国主义者如何掩盖罪行，这段历史永远无法抹杀！”
霍纳斯·罗塞斯曾与数位在世的菲律宾“慰安妇”受害者交流，这些受害者痛苦屈辱的经历，令他萌生为受害者制作铜像的想法。“我研究了竖立在韩国、美国的‘慰安妇’塑像，设计过好几个版本，直到我与几位‘慰安妇’受害者进行面对面的交流，听她们讲述那段屈辱经历后，才找到设计灵感。”
“与她们的交流中，我深深感到她们遭受的痛苦，心灵受到极其严重的创伤，并没有因为过了70多年而淡忘，那些恐怖的经历就像用刀刻在她们的心上。设计时，我一定要把那种恐惧、伤害、愤怒表现出来”，霍纳斯·罗塞斯说。
“不能让她们把屈辱和不公带入坟墓”
多年来，菲律宾“慰安妇”受害者及民间团体从未放弃抗争。每当有日本政要来菲访问及战争纪念日时，她们都会在日本驻菲大使馆门前举行集会，控诉当年日军犯下的暴行。
特丽茜塔对记者说，菲律宾各界从2013年就有设立“慰安妇”受害者铜像的想法，2014年举办日军在东南亚暴行图片展时，有几位“慰安妇”受害者参加，她们从1995年开始起诉日本政府，但一直没有进展。菲律宾民间组织看到她们年纪越来越大，都努力帮助她们争取正义，“不能让她们把屈辱和不公带入坟墓”，无论日本政府怎么否认，都无法令人遗忘那段历史。“站立的铜像表示她们勇敢站出来，揭露那段悲惨经历。而遮住的眼睛，表明她们仍处在日本政府不承认历史的黑暗中，等待公正。我们需要日本政府正视‘慰安妇’问题并正式道歉。”特丽茜塔坚定地说。
“纪念那些在日本统治时期受到强暴的妇女，她们在很多年以后才勇敢地站出来揭露那段屈辱历史”，推着自行车的马尼拉市民安格尔轻声念着基座上的铭文。安格尔告诉记者：“我每次经过铜像，都会想起那段历史。虽然已经过去了70多年，但是历史不应该被忘记，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让菲律宾人民遭受了巨大苦难，尤其是铜像所代表的‘慰安妇’群体，她们的痛苦没人能够想象。”
正如菲律宾国家历史委员会主席雷涅·埃斯卡兰特在“慰安妇”铜像揭幕仪式上所说：“如今，‘慰安妇’受害者还在争取正义、公正。我们立起这座铜像，就是为了让人们保留对‘慰安妇’受害者的记忆。”
（本报马尼拉2月11日电）
《 人民日报 》（ 2018年02月12日 21 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