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间烟火》:尊重普通人的情感记忆

2020-03-23 19:46    点击:    

《人间烟火》:尊重普通人的情感记忆

   电影《战狼2》伊始,有场拆迁对峙戏。棚改工作执行人员试图强行摧毁房屋,房主一家含泪阻止,他们要等远方的亲人归来,希望届时他能顺利找到熟悉的家门,而非看到一座崭新的高楼或者一片待清理的废墟。该场面道出棚改工程里常有钉子户冒出来的原因:除了他们的经济诉求可能没有得到满足之外,情感上对于出生成长的环境,有着强烈的眷恋。故乡已成远方、异乡变作故乡的时代,国人依然看重回家过年、落叶归根,正因我们对家有着一份执念,关联情感记忆的回归,以及地理意义上的归属。

  中国国家话剧院出品、演出,林蔚然编剧、娄迺鸣导演的话剧《人间烟火》,以轻喜剧手法探讨的,也是政府城中村改造计划下,普通百姓存储的情感记忆如何安置。此问题能否得到有效解决,关系到这一计划是否可以真正赢得百姓的口碑。

  拥挤嘈杂甚至危险的社区环境中,众人各有不愿搬迁的心事。小旅馆老板娘刘美芬,要靠收租供应远在英国留学的儿子,因为丈夫受伤成为植物人等原因,她与儿子情感上有了较深的隔阂,她盼望儿子早点学成归来,重建情感。开面馆的吴秋月,顾虑的是居住条件的改善意味着分家,她不愿意两套新房子将她的大家庭结构肢解,再也不能与两个儿子一起生活。经营照相复印业务的董欢欢和丈夫,在他们的浪漫小屋度过了许多欢乐时光,如今两人遇到经济难题,更不想搬离。骗人骗己的算命先生老马,手中没有房产,儿子也在监狱而非国外,生命中的安慰几乎只剩与老街坊旧邻居聊散天。

  在社区长大的男主角九零后基层党员干部苏小鱼自幼丧母,街坊邻里一直将他当亲人看待,他主动放弃待遇不错的机关工作,回到社区主持棚改,初衷是回报恩情,盼望大伙都能过上好日子。不过他在为众人描绘美好蓝图时,忽略了上述本应注意到的隐情,自然引不起大家的积极响应。

  当从父亲身上意识到,街坊们在意的是情感记忆能否跟着搬迁,干部苏小鱼找到了解决难题的途径。刘美芬的儿子在他哥们儿谈天式的“教育”和实实在在的帮助下,改变了颓废的形象,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,并主动改善了与母亲的关系。同样因为对症下药,吴秋月的两个儿子明白了老母亲的心结,表示家可以分、心不会散。董欢欢两口子则从他的启发中,找到利用技能和爱好改善经济状况的方法。老马通过与他的深入交谈,也释放一些儿子带来的压力。

  包括苏小鱼与父亲在内的五组家庭,有四组围绕代际矛盾展开,体现出编剧林蔚然观察与概述生活的能力。比起夫妻矛盾,当下中国家庭问题的核心,是由观念改变引发的代际冲突。可贵的是,剧作家没有将这些冲突激化,反而用理想化或夸张化的笔触,赋予柴米油盐的日子一层温暖的底色,带出内心深处的善意。现实生活中,即使看到老母亲对着跟了她一辈子、养活一家人的咸菜缸怀想过往,两个儿子可能仍会为了争夺大房子大打出手,不会在意母亲去不去养老院。

  这种让观众打心底温暖的处理,在刘美芬身上也有体现。搬迁工作告捷之际,刘美芬的植物人丈夫奇迹般站了起来,抱怨了大半辈子的她终于等来丈夫向她解释当年“花田下犯错”的可能性。这并非在预示两人将会进入无休止争吵的模式,相反是对为丈夫和儿子两个男人辛苦付出半辈子的刘美芬的慰藉。

  剧本里的柔情,被导演娄迺鸣延伸到舞台,渗透进涂松岩等演员的表演。话剧《人间烟火》的舞美主体,由嵌入刘美芬、苏小鱼、董欢欢三家的家庭场景的转台,以及独立位于舞台前方左侧区域的吴秋月的面馆构成。跟随转台转动、灯光变化,各家酸甜苦辣的日子渐次流淌,与身边充斥的广场舞、流行歌、网络直播、汉服文化等,共同构成社区生活的组曲。每天定点出现与苏小鱼打招呼的买菜伙计、跑步小哥以及骑自行车锻炼的男人,看似道出生活的一成不变,但他们对待苏小鱼态度的差别,是在娓娓道来这日子的高低起伏。

  起伏之间,“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”凸显。而心怀爱与善,显然是把日子过好的基础。正因如此,对于主旋律题材的《人间烟火》,观众不但没有望而却步,反而觉得十分亲近。创作者的法宝,想来应该就是尊重普通人的情感记忆。而剧场里每一幕间隙的掌声和谢幕时持续的热烈欢呼,已经能够证明一切。

(责编:邓庆雨、陈康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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